冯远额角渗出冷汗,目光死死盯着手中那个玉盒。
他刀口舔血半辈子,何曾见过这等机缘?
可怀璧其罪,无疑是取死之道。
这东西一旦传出去,别说他区区马帮,即便是放在江湖上也会引起腥风血雨。
若是留在手中,只怕消息走漏之后,将会招致北山流寇无穷无尽的追杀。
甚至于江湖上的其它势力也会明枪暗箭出手抢夺。
眼下最稳妥的方法,无疑是将这东西送出去。
送出去?
如此宝药,真要拱手送出?
短短几个呼吸,冯远心中已是天人交战。
最终,他还是一咬牙,将玉盒一把揣入怀中。
怀璧其罪?
只要不露出来,那就是无罪!
“走!”
他还是不舍得将这到手的机缘送出去,带着身边几名心腹迅速离开。
不多时,几人便消失在巷尾。
然而,就在冯远等人走后,对面一处破败的门板缝隙后,一双充满惊惧的眼睛将刚才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陈头儿居然被马帮的人杀了,连御品大还丹也被抢走,不行,我必须尽快回北山将此事报给大当家的。”
另一边,主街囚车旁。
沉砚带着几名差役,将罗峰与罗奇的尸体带了回来。
当看到裂金刀罗峰的尸体时,姗姗来迟的县尉陈正初脸上满是震惊。
“好好好!沉大人出马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陈正初连道三声好,快步走到沉砚面前,脸上的震惊已经化作毫不掩饰的兴奋。
“沉大人,你这真是给了我天大的惊喜啊!”
“本以为你能废掉罗奇气海已经实属难得,没想到连十大尖刀之首的罗峰都栽在你手里。”
“此乃大功一件,本官定向郡府为你请功!”
沉砚神色平静地摆了摆手,“大人过誉了,不过是分内之事。”
在沉砚看来,他和罗峰之间早晚有一战,倒不如他先下手为强。
今天杀了罗峰,也算是除了一个潜在的威胁。
与陈正初聊了几句,交代了一些细节,沉砚便转身走出了衙门。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迈出朱漆大门之后没走多远,就看到前方一人快步走来。
正是之前在山货铺子见过的冯远。
此刻的冯远脸上没有了先前的挣扎,反而是眼神之中带着一抹果决。
从巷子到县衙的路上,他脑海中天人交战,最终还是没能彻底下定决心。
首先,御品大还丹这种宝物落在他手中,根本受不住。
这大还丹来自北山匪首韩烈,一旦此事泄露,以韩烈的凶性必定会全力追杀他。
就算是侥幸躲过韩烈的报复,江湖上各方势力哪个是省油的灯?
无论是他冯远还是马帮,根本扛不住这股风浪。
于是,他想到了沉砚。
这段时日,沉砚先是生擒花豹,又是带领官军进山平叛,前几天又灭了漕帮分舵几名内核人物。
年纪轻轻,七品官身,一身武艺更是深不可测。
若是能抱住这条大腿,将来获得的好处可不逊色于一颗丹药。
虽说先前在山货铺子他花重金从沉砚手中买了货物,但终究还是差了一些火候。
如今若是将这连他自己都舍不得的御品大还丹送出,足以表明他的诚意与决心。
有了这献宝之功,他在沉砚心中的分量必定会大大加重,日后真有什么事情求到沉砚头上,他也好这个口。
并且,将大还丹给沉砚,风险自然就转移到了沉砚头上。
北山流寇虽然凶悍,但他们敢找沉砚的麻烦?
简直是自寻死路。
这么一来,他和马帮不仅甩掉了最大的麻烦,还能借此与沉砚绑定在一起。
想通了这些,冯远这才彻底断了私藏的念想,前来县衙查找沉砚。
只是没想到,还没走到县衙门口,就与沉砚打了个照面。
“沉大人请留步!”
冯远快步上前,对着沉砚深深一揖,然后压低声音说道:
“冯某有要事禀告,涉及今日盗匪劫囚车之事,此处人多眼杂,布置大人可否移步,容我细说与您?”
沉砚抬眼看去,见到冯远眼神不象作假,便点了点头,“走。”
冯远心中一喜,连忙上前带路。
他并没有将沉砚带去附近的酒楼茶肆,而是七拐八拐,进入一条僻静巷弄。
这里安置着一家看似普通,实则由马帮暗中经营的茶馆。
二人进入其中,屏退左右之后关上房门。
此刻,室内只剩下他们二人,以及咕嘟的煮水声轻轻响起。
倒水斟茶,冯远再次对着沉砚深深一揖,随后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盒,双手呈上。
“沉大人,请过目!”
“哦?”
沉砚目光落在那玉盒之上,并未伸手,只是静待下文。
冯远见状,深吸一口气,将之前如何撞见那流寇头目,以及将其击毙之后从对方身上搜出这大还丹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当然,他没有提及一开始想将此物昧下的心思。
最后,他神色诚恳地开口说道:
“沉大人,这玉盒之中,就是御品大还丹。”
“此丹药效惊人,但凡有一口气在,就能令人起死回生,更能平添十年功力,只是”
话音一转,冯远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此丹虽是圣药,但对于我马帮而言不仅不是福缘,反倒如同稚子怀抱金砖招摇过市。”
“冯某思前想后,唯有将此物献给沉大人,才算是宝物得其主,明珠不蒙尘。”
这一番话说得坦荡而聪明,既点明了丹药的珍贵,又表达了投效之心。
沉砚听罢,深深看了冯远一眼。
随即他伸手接过玉盒,打开之后,一枚药香浓郁的丹药静置其中。
“此事我已知晓,你有心了。”沉砚拍了拍冯远的肩膀。
“这丹药我收了,但不白拿,今后若有难事,大可直接找我。”
“只要不违背原则,对错我不评,是非我不论,谁与你为敌,我便与他为敌。”
冯远听闻,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笑容,心中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对于他而言,沉砚这一句话重比千斤。
他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对了。